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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岛日报】观天测海的“哨兵”们——青岛日报记者随访

 青岛日报/观海新闻记者 李勋祥

  每隔10分钟,位于荣成外海海域的黄海站07号浮标就会往青岛陆基站传输一次数据。

  北自鸭绿江口,南至舟山外海,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建设的黄东海浮标观测网,犹如一排排海上“哨兵”,构成了我国近海重要的海洋观测研究网络,其不断进行的海洋气象、水文、水质参数的长期、定点、实时、连续观测,为海洋科学研究和地方经济发展提供着数据支撑和保障。

  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黄东海浮标观测站从2007年开始建设,2009年开始布放第一套浮标。目前,黄东海浮标观测站共有23套浮标在位运行,观测时长持续刷新中国近海观测纪录,观测方式也实现了从表层观测到剖面水体观测的转型升级。黄东海浮标观测站的科研人员,十余年如一日,参与黄东海浮标观测站建设、运维,见证浮标观测网络化和智能化提升跨越,他们战风斗浪、观天测海,是勇敢的海上“哨兵”。

  近日,记者走近黄东海浮标观测团队,跟随他们的脚步,记录海上观测的艰辛与不凡。

  出发

  “不是在出海,就是在出海的路上”

  1月19日下午3时,黄东海浮标观测站副站长贾思洋“兼职”司机,带领团队成员王春晓、王旭从青岛赶赴荣成。此前不久,荣成外海海域的黄海站07号浮标进行了标体大修后的集成安装调试,本次他们专程到达现场,重新将浮标布放在海上。

  “与在办公室相比,海上的工作时间长不长?”面对记者的提问,团队成员笑了起来。贾思洋开始“算账”:每两个月就需对在位运行的每套浮标进行例行维护。因此,仅以日常维护来说,团队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海上。王旭讲了个小故事:2018年,他租了一间房子,交了一年房租,同时充了50元电费。然而,由于当年一直出差,最后退房的时候,电费还剩下40元。

  2019年,出差约200天;2020年,出差超200天;2021年,出差170余天……在黄东海浮标观测站工作,王春晓戏称“不是在出海,就是在出海的路上”。曾几何时,给王旭介绍对象,是王春晓等团队成员的心头事,但由于聚少离多,王旭的恋爱路曾经十分坎坷,对象“吹”了好几个。

  “叮铃叮铃叮铃……”王旭的微信电话在车内响了起来。是王旭妻子的来电,视频中,还有他10个月大的女儿。团队开心地起哄,让王旭谈谈如何与妻子相识,王旭妻子则满是“埋怨”:丈夫在家时间不如她,女儿倒是先学会了叫“爸爸”。

  长期在海上工作,平衡事业与家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挂了电话,大家开始讲起贾思洋的女儿来。大约8年前,贾思洋的女儿常常抱着他的腿,哭着不要他出差。而如今,这一份既是铠甲又是软肋的思念牵挂,落到了王旭头上。“在海上工作艰苦我不怕,就怕妻子的牵挂和‘小棉袄’的哭。”王旭说完这话,把头别到一侧。

  水密

  从上午工作到下午四点,才有时间吃“午饭”

  1月19日傍晚6时30分,团队到达荣成。贾思洋说,本来当地合作共建单位会配合他们进行浮标水密工作,但因为工人都已经放假,只能第二天到荣成东楮岛码头自己解决相关问题。当然,这也不是什么难事,“只是费点时间”。

  水密工作,即进行浮标在下水前的密封处理。1月20日上午,一行人到达码头,此时气温约零下5摄氏度。与企业对接完,团队成员开始围着07号圆形浮标工作。王春晓不断拿出电焊机、电烙铁、油漆、胶枪、电钻、角磨机等提前准备好的工具。贾思洋一手拎着油漆桶,一手拿着油漆刷,细致地把浮标表面涂成黄色,以减缓标体在海上的腐蚀速度。王旭则直接趴在水泥地面上,钻到浮标的底部进行锚系的连接和焊接处理。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4点才结束,这时大家才有时间吃“午饭”。

  由于是在码头工作,实感温度很低,而连续工作几个小时后,更让全身被冻得麻木,但团队成员视之为家常便饭。贾思洋笑着说,黄东海浮标观测站浮标分布在渤海、北黄海、南黄海和东海,他们最喜欢在南黄海工作。“东海海况相对较差,因为长期在那边工作,以至于曾经听到‘东海’两个字就身体不适。”贾思洋说,而在北黄海和渤海工作最大的问题是冬天太冷,尤其是在海上给浮标除冰,既要用力又需要小心翼翼,不至于破坏浮标,那才真是高难度挑战。

  1月21日,团队成员再次来到码头,进行浮标水密工作的检查和收尾工作。当天的工作时间比前一天短,工作结束后,王春晓告诉记者,他们已联系好了当地共建单位的小渔船,次日出海布放浮标。

  布放

  海上工作多年,至今仍然“晕浮标”

 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,尽管长期在海上工作,团队的成员至今仍然“晕浮标”。“以前更晕,现在似乎稍微习惯了。”贾思洋说,王旭是团队中抗晕能力最强的成员,但即使如此,海况不好时也招架不住长时间在浮标上工作。有一次,他们在东海某浮标上工作,实在太晕了,顾不得浮标平台上布满白花花的鸟粪,全都趴倒在上面。等稍微缓过来了,再继续工作,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最后。

  “早饭不吃油腻的食物,必要时吃晕车药。”多年的海上工作,王春晓已经积累了一些防晕经验,他说,“万一恶心呕吐后,要喝点水补充一下,否则只干呕,很不舒服。”

  1月22日上午8点,团队到达码头,渔船船长已等候在那儿。大家先用吊车把浮标放入水中,随后将连接好的锚和锚系分别绑在渔船的头部和尾部。“因为拖行的过程不清楚海底下有什么,所以到达站位前不会安装浮标底部的传感器,以防被流网或礁石破坏。”贾思洋解释说,到达布放点后,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安装传感器,这是浮标监测海洋各种参数的最关键部分,是把准海洋脉搏的“核心”。

  布放点位于离码头约5海里的荣成外海海域,因为是小渔船,航行速度慢,1个多小时后,终于到达了布放点。团队成员开始给浮标松绑,并把传感器等器件安装上去。“浮标就像是海上的一个‘不倒翁’,浮标设计之初为捕捉波浪等海洋参数,特别强调随波性。”王旭在浮标顶部检查设备,离海面有五六米,只见他左右摇摆,像是随浮标“共舞”。他说,浮标顶部的气象仪等设备将监测海面以上的天气参数,而浮标底部的传感器将监测海平面水文等参数。本次安装布放,一个特别之处是安装了团队研发的北斗通信信标,这样在监测浮标状态、提高数据传输稳定性等方面,增加了一层可靠的保障。

  成果

  累计获取数据总量超100GB,观测时长仍在增长

  在海上完成浮标布放,已经是下午2点。回到小渔船上,团队成员开始吃一点带来的面包。“中午在海上工作,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吃饭条件的。”王春晓说,一般就带面包或者八宝粥充饥。但有时晕船了,就没有胃口吃。更多的情况是干起活来没有时间吃。

  1月23日,团队成员开始返回青岛,贾思洋还是“兼职”司机。他感叹说,他们这个团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腰不好。“出发时,要携带大包小包,经常搬运设备。在海上,经常突然被波浪摇晃,一不小心就容易造成腰伤。”贾思洋说,现在,他们只要开会就强调,工作的首要前提是注意安全、注意身体,但是一干起活来,就都顾不上了。

  谈起在海上的工作,团队想起了去年7月份遇到的一位老船长。“当时在秦皇岛外海,一位60多岁的老船长登标帮助我们维护浮标。”王旭说,当时浮标摇晃得很厉害,老船长上去之后,工作不久就开始头晕,吐了。后来这位老船长哭笑不得地说,打了一辈子鱼, 从来也没吐过,但在浮标上“栽”了。

  汽车缓缓地开向青岛,车内充满轻松的气氛。大家有说有笑,都对完成工作感到欣慰。据介绍,10多年来,得益于浮标的不断增加及有序及时的系统周期维护,截至2021年底,黄东海浮标观测网累计获取浮标观测数据5.9亿条,数据总量超100GB,不仅多次实时记录了寒潮或台风在我国黄东海的全过程观测数据,而且观测时长仍在稳定增长。

  创新

  新观测平台入列,不断提升数据传输稳定性

  在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黄东海浮标观测站办公室墙上,挂着十余幅团队出海作业的照片。榨菜、豆腐、馒头……一张平凡的吃饭照片,成为海上最美好的共同回忆。“当时是船长带过去的剩饭,但却是近年来在海上吃得最香的一次。那时海况很好,大家都没有晕船,也都有胃口吃饭。”谈起这张照片,贾思洋热情洋溢,仿佛回到了当时。

  自1月23日回到青岛后,贾思洋和王旭都在自己的肩膀、背上贴了膏药。“可能当时没有注意,同一个姿势工作时间太长造成了伤害。” 贾思洋说着,忽而仿佛胜利了一样,笑着宣布他的膏药今天已揭下来了,而王旭的还贴着。

  1月27日,黄东海浮标观测站科研人员的虎年值班表安排好了,贾思洋初一、初二值班,王春晓、王旭等几个人也各有安排。在办公室里,贾思洋、王旭给记者展示从07号浮标传输回来的数据。风速、气压等气象参数,波高、流速等水文参数,以及浊度、叶绿素等水质参数……这些参数看起来冰冷、单调、毫无生机,可业内的人都懂得,数据得以持续不断的获得,背后充满艰辛。

  坚守岗位五六年甚至十余年,是一种什么感受?“当获取的数据得到科研人员、相关部门认可,我就觉得这个工作很有意义。”贾思洋举例说,海洋所科学家建立了高精度中国近海的海流模式。基于该模式并不断根据浮标观测数据修正,对2018年“桑吉号”溢油事件进行了预测。相关数据还支撑建立了CNOP台风目标观测框架系统,最大限度地提高了台风预测模式的精准度。目前,浮标观测数据为区域海洋科学研究、海洋防灾减灾以及海水养殖等地方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。

  在王旭看来,这项工作的魅力,在于一直走在创新路上。“海洋领域的发展,一定会产生新的仪器、新的技术,包括我们自己也在研发一些新的设备,比如北斗通信信标。”王旭说,黄东海浮标观测站建设初期,主要是以常规观测浮标为主。随着对水质等参数的需求越来越多,仅仅进行表层的水质观测已经不能满足科学研究的要求。因此,团队开始研制能够对剖面水体进行实时观测的设备,以观测水面到水下50米甚至更深的距离。在刘长华站长的带领下,他们提出并开始研发三锚式浮标,该浮标于去年正式入列,是我国首套超大型三锚式浮标综合观测平台,结束了我国近海海域缺少长期、定点、实时进行剖面水体观测设施的历史。

  “接下来,我们将继续优化升级三锚式浮标综合观测平台,进一步减少造价和运维成本,不断提升数据传输的稳定性。”贾思洋补充道。

 

  《青岛日报》2022年2月15日 4版整版